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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太】弥留之诗与纯粹之血

*《驻》的解禁。死前自白的故事。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坐在床边,看太宰治咯血。他很清楚,太宰活不过今晚了。

不能去找医生,不应该去找医生,那没用。徒劳的治疗比放任病人死去还要恶劣,是侮辱。

太宰艰难地扒着床沿直起身子,重新靠在床头,枕头立起来搁在他的身后。床边的痰盂里,他刚刚连咳带吐呕出的血,带着点阴沉的黑色,粘稠地沉淀着。

屋里满满都是刺鼻的味道:药片、消毒水、血腥味、呕吐物的气味,还有即将到来的死亡的腐臭味。

太宰只叫了中原一个人来。这让人有点意外,病重的太宰居然并没有放任自己孤身在隐秘的住所等死,他跟老搭档一起,像以前那样面对各种各样的死亡——这次,轮到他自己了。

室内没有开灯,窗外霓虹灯与车灯的光线急匆匆地舞动。在室内安详的黑暗中营造出一种欣喜若狂的气氛。不时有汽车喇叭的鸣声,恰似太宰最后的呓语。那断断续续的、刻骨铭心、还有着诡谲香气的语言,听起来不让人感到过分悲哀甚至相当温柔……但那从窗口透进来,模糊而令人眼花缭乱的光亮,却好像在真切地传递着由于病痛而流通不畅的血液。

两个人相对无言,咳嗽过一轮的太宰花了约莫十来分钟才平复了呼吸,气氛沉闷得有点尴尬。还是太宰先惨淡地笑了:

“我能抽支烟吗,中也。”

“随你。”

太宰的手颤颤巍巍接了烟,火星里孕育出烟雾,烟雾又遮盖着火星,太宰的脸时而被火星映得发红,时而又被烟雾的旋涡淹没。抽了几口之后,太宰咳嗽得更厉害了,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让他的胸脯像只破旧的风箱。中原帮他取下手里的烟,熄在烟灰缸里。

太宰说:“中也,今天我们来说点最后的话吧。”

无意义的话,讨厌的话,充满爱意的话,或许还有一些糟糕的话,一些教人半懂不懂的话,和一些疯子似的小故事。

“你讲吧。”

 

“很久很久以前,其实也不是很久了,有一条小蛞蝓……”

“喂!”中原不满地打断他。

“这可是最后的故事了哦,我精心准备的《小蛞蝓历险记》中也真的不要听吗?”

“算了,你讲吧。”

“小蛞蝓很小很小,很笨很笨。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一无是处,它到处去找人打架,它疯疯癫癫地掀了蜗牛的壳,拔了独角仙的角,甚至还切断了小章鱼的腿……”

“小蛞蝓虽然证明了自己很能打架,却因为太凶没有其他小动物愿意跟他做朋友。后来呢,它遇到了一只又大又帅气的动物,尽管经常被大动物戏弄,它还是屁颠屁颠跟着大动物,谁让那是它唯一的朋友呢?”

“再后来,大动物生病了,快要死掉了,小蛞蝓去看他,结果大动物正好在咳嗽,咳出了一大口盐水喷在小蛞蝓身上,小蛞蝓就跟它最讨厌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一起死啦!”

中原脸色复杂,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下。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也你居然真的听得那么认真啊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他又拼命地咳嗽起来了,随着血吐出身体的仿佛是青春时代遥远的往昔,一如刚才笑声的回音。

中原不傻,他听得出那故事里的隐喻。太宰吐出的血,也在一定程度上杀死着中原,死掉一部分,也是死掉。

中原还记得和太宰过去的日子,他凝视着太宰苍白的脸,恍如一直与青春比邻而居地生活着。虽然在猩红的血点里,能清晰地辨别出一墙之隔的岁月,可是墙壁上却没有通路、没有窗户、没有门。

毫无归途。

 

中原也想要自言自语了。但是那些话只能在脑子里扎根,张开嘴来就变成了蒲公英的种子四散而去。

远处的灯光依然在神经质的闪闪烁烁,近处却黑影沉沉,还不知从哪里传来了醉酒的歌声。

“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不,还是从‘双黑’之夜开始说起吧……”

太宰的嘴唇一张一合,讲完故事的他好歹是说起了点正常的东西,可是中原听着他的话,渐渐走神了。他盯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想到过去的事情,真奇怪,太宰还没死呢,他眼前倒放起走马灯来了。

从小时候他们初见,到互相敌对,再到之后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他们的憎恶和疯狂,杀戮与亲吻,唾骂和性。

梦境迅速吞噬着鲜活的真实,这一点如同过去拼命地覆盖着未来。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脑海里变得愈加模糊不清。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因为剧烈呕吐咳嗽泛起的泪珠,那双眼伴随着叙述显得那么冷酷无情,仿佛在不断追逐梦境。

中原对于太宰受难的模样,虽然有着心痛与叹息,却也抱有属于他自己的稳重,这份稳重多半也源于他对他多年来的厌恶之情。太宰和他,两人本不是属于同一个世界的,偏偏还在黑夜里纠缠不清了那么久。现在,太宰多半确实是要从人间的忧虑和悲哀的庸俗世事中解脱了吧。

在太宰断断续续的自白中,有个更加清晰、明澈的世界确确实实地展现在了两人眼前。

 

“其实昨天啊,我做了个梦。”太宰用胸脯呼哧呼哧地笑着,“我梦到一条白色的蛇,白得透明的蛇……”

中也默然地听着。

“然后我……咳……看到它毛玻璃似的肉,还有红色的血丝和眼睛……”

“……”

“但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我看不到它的骨头……到底是为什么呢……”

“大概是妖怪的蛇吧。”

“哈哈哈哈咳……咳咳……是呀,是妖怪的蛇呢,是妖怪的梦呀。我……咳……”

到底是哪里好笑了呢?这梦境听起来是那么的悲伤,透明的冷血生物带着最后一点固执的尊严,隐没了的骨骼的存在,是被深深切入身体的利刃啊。

“哈哈哈哈……下辈子如果能做条蛇也不错吧?中也觉得呢……咳咳咳……”

说了一通笑了一通又咳了一通,太宰似乎是累了,没力气再去擦拭嘴上的鲜血,安静的模样让中原想起,任何垂危的人都曾年轻而充满希望,年轻得惹人嫉妒。

不安正是人们能够从逝去的最后一点青春里窃取的最后一点遗产。

他们现在可真是亿万富翁了!

太宰咳出的、证明他曾活过的鲜血,是他最后流下的眼泪。可这些承载过生命的红色,最后很快就会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被他人清理干净的啊。从结局来看,所谓生命,简直就是扯谎和欺骗!

 

“我快要死了。”

“嗯,你快要死了。”

太宰的眼角堆积着泪水,嘴角堆积着血沫,还在顽强地微笑。中原拿手帕帮他擦拭干净,太宰的眼睛清清朗朗,他内心经受着水晶般的战栗。

对于太宰,所谓纯粹,就是把他的纤细与美丽,把他的聪慧与哀伤,以及笑容与泪水统统转化为鲜血与死亡。在奇妙的任意转换中,非但不会迷失,甚至会更清晰地辨明自白的意义,爱的饥渴。

太宰的纯粹就是死亡之诗,是富士山顶永恒的积雪,不容得被人为抹去的。

太宰带着满身的疮痍,飞燕的身姿恶作剧般冲向彼世的方向,以翅膀作为利刃划破昏黄的天空,这是何等至高无上的瞬间!皑皑白雪理当消融在这番优美无情的景致里。

此时中原已经开始动摇最初的那种镇定和冷静了,他面对太宰天鹅最后的哀歌式的自白,迫切地想要将他从死亡那个纯粹的世界给拉回当下的尘浊里。

他们一向都骄傲不可一世,面对什么样的强敌都要死死较真,不耗到筋疲力竭的最后一刻谁也不罢休。但骄傲毕竟还是初生牛犊的特权,再骄傲,又能斗得过命运吗?神明总是恶劣地,不,是不分善恶地随机带走某个人。

可恶……

 

“太宰,你相信神吗?”中原咬牙切齿地问。

幕后看不见的大手操纵着他们的命运,跌跌撞撞至此,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偏差,才会落得今天这番地步。

如果生命有罪,多半是因为它是快乐的,这快乐里包含着太多的荒诞、放纵、欲望等等,所以说罪孽的本质在于短暂一生的享乐吗?换句话讲,为神明所不齿的,是人类所具备的自私的东西吗?

中原看着太宰不断流失的生命,心里感到一种孤立无援的激动。生命和勇气都如同沙漏里的沙子似的无止境地坠落着。

“我当然相信啊……”

“……”

“跟中也在一起……呼……就是衰神附体嘛……”太宰说着,把目光落在天花板一处小小的脱落的墙皮上。

“你还是快点闭嘴吧。”

中原讨厌太宰,也迷恋太宰,复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感情,恰似脚踏的大地、呼吸着的空气一般。是犯罪吧,命中注定的、不可避免的。假使想要从这罪愆中脱身,就必须借助更多其他形式的罪,从每一次亲吻、每一个拥抱、每一夜纠缠里汲取有毒的养分——毒素越积越多,于是死亡,无论精神还是肉体,死亡都是既定事实了。

太宰虚弱地痉挛了几下,在病痛中被玷污被侮辱的太宰治的血液渐渐结晶,凝成了深红色的宝石,继而折射出纯粹的、高尚的心境来。太宰只把它只展示给最信赖的证人:中原中也。

“中也,”太宰的喉咙里只能发出气音了,“你能想象一百年后的事情吗……不,不说一百年,十年,二十年后,我的意志和存在将不再与你同在,那么……咳咳咳!”

中原已经有点震惊了,太宰的血,无穷无尽似的从口中涌出,小小的痰盂已经快要满了——为什么一个将死之人还有那么多的血呢?

他起身要去把痰盂倒掉,被太宰拦住,中原只好重新坐下:“太宰,很遗憾,你不会在我这里与时间同长的。”

时间的流逝,会一点点地把崇高变成滑稽,太宰的死也会一点点从惨痛变成道被遗忘的淡色伤疤。这个腐蚀的过程究竟是如何呢?假如是时间从外侧攻破了崇高和痛苦的防线,那些泪水就是毫无意义乃至徒有其表,庸常、滑稽才是其本质。然而也不能否认,时间也可能是在某些真正光辉永恒的伟岸和纯粹上,落满了寂寞的尘埃吧。

这世界上即将缺失一个记录过中原生命的人,和恶趣味的糟糕童话如出一辙,大动物的死的确催促了小蛞蝓的死。

太宰不会死于被遗忘,却可以死于冷漠。

然后他们同时都安静了下来,就是这样,片刻的安静让肉体都不再是固体,而是变成了液体或者气体,飘飘散散像灵魂出窍。

 

“太宰,你果然还是真烦人。”这句无味的话已经被中原无数遍地咀嚼了。

“中也也是呢。”

杀掉令人厌恶的家伙对中原中也来说轻而易举,打倒阻碍他的敌人也是不在话下。出于人本身的杀戮是可以在有些时候被称赞为正义、勇敢与纯洁的,更多的时候会被称为残忍与作恶——中原已经逐渐地遗忘了曾经还抱有过的杀意,面对太宰,这个即将自然死亡的生命,这个他曾经无数次爱过恨过的家伙,他却觉得杀意是何等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有陶醉、安逸与满足感麻痹起他的神经。

“中也,你是唯一的见证人啦……”太宰血淋淋地笑着。

是的,我是唯一的见证人,如果没有我的存在,太宰治将死得多么默默无闻呵。中原想。

所以,自然也能够说是中原用眼睛杀掉了太宰。

这个念头让中原胸中涌起了难以名状的热烈的欢愉。宛如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在令人眩晕的满目白色里,理智被压垮,周身都融化了。

他激烈地吻住了太宰。鲜血的味道、腐烂的味道、内脏的味道都在太宰口中,而他还在源源不断地从那儿吸取太宰的生命。

中原没想到太宰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他推开了中原,大口大口地喘了会儿气。蓦地,又吐出一大口血。

这个脆弱狼狈的男人曾经以世间万物皆为食粮,濒死之际却又主动地逃开世间万物,再也没有比这更不协调的了。

中原产生了奇妙的念头:太宰死后,尸体会自动地消失不见。轻的变成白云,沉重的变成土地,其余的化成水与空气——哪怕是变成梦中妖怪的透明的白蛇,他也将永远不存在于墓碑之下。

“喝点水吧,太宰。”

凑到嘴边的杯子带着不可抗拒的力度,太宰只好随之张开嘴巴,流进口中的液体还混杂着血的腥气,吞咽下的液体尽是让人头皮发麻的异物感。这令两个人同时都恼火了。

讥讽至极,连这种愤怒都由于虚弱而太过纯真。

喝完一杯水费去了太宰太多力气,他坐不住了,从枕头上滑下来,但沙哑的声音仍在令人眩晕的高度凌驾着中原,他肺里呼啸的气息千真万确地侵蚀着中原的精神。太宰变得更加强悍、更加高大、更加残忍,血液浸润他本身,他本身终于成为诗。

你成为诗了,那我又是什么呢?

 

被焦灼的情绪纠缠着,中原也开始一杯一杯地喝起水了,杯口残留着太宰特有的苦涩味道,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举起水杯的样子完全不像在哀悼将死的搭档。

“你在庆祝什么啊……”太宰的声音低到中原快听不见了。

“关你屁事。”

与其说憎恶的本质在于爱,倒莫如说是在于当事人本身。憎恶只是爱的简单分支,而究其根源还是要关注感情的发出者。亦即,中原中也对太宰治极度的厌恶,恐怕就在于他自身迷失了感情的定位,并使爱憎交错生出了多样性。

这点太宰比他看得要清楚,所以在太宰对他进行揭露,不,是出色的侮辱时,中原才会产生生理心理上的不适感吧。

“哈哈哈,我死了小矮人可不要哭呀……”

“我笑还来不及呢,混蛋青鲭。”

“你不来抱抱我吗?”他还是那么熟练快乐地向人求爱。

中原俯下身把太宰抱住,隔着薄薄的衣服,他摸到他变得干瘪的皮肤,变得细瘦的肋骨,体温在冷却和温热间盲目地徘徊不定,心跳被掩盖在肺部的震颤中,小小的、近乎不真实的。他娇纵地摩挲着太宰的后背,像在顺抚一只小猫的毛;他轻轻地亲吻着太宰的发顶,像是缠绵不已的、久别重逢的情人。

时间变得缓慢,这个怀抱是那样的甘甜充裕,仿佛整个自然的真理都包含进去了似的。

中原的胸膛包容着太宰呼出的浑浊气息,闭上眼睛他还能感受到窗外星星点点的光芒,这就是梦境的全部内容了吧。

温热的液体沾湿了中原胸口,啊,反而是太宰在哭了呢。他好轻声地啜泣着,连肩膀的抽动都那么疲惫轻缓。

“中也……”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呼唤对方的名字了,仿佛不呼唤对方的名字他就要消失不见。

“中也……中也……”

太宰微弱地哭着,宛如小孩子刚刚理解了“什么是爱”一样地撒着娇。

 

天快要亮了。

有遥远的蓝色粉色和白色飘悠悠地溢了出来。

太宰骤然触电似的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骇人,他从中原的怀抱里跌落,连撑住床边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他半个身子吊着,大口地干呕,起伏的脊背上骨头狰狞地突起。中原手忙脚乱扶着他的肩膀,像扶着秋风中一株破败的小树。

太宰吐出的已经不是鲜红的血了,而是清一色的,粘稠的黑色液体,痰盂里泛着浮渣。人终归只能以最脏污、最丑陋的姿容直面死亡。

“喂!太宰!振作一点!”

中原听清了太宰的心跳,狂烈的器官在做着最后的反抗。随着逐渐亮起的东方,他泪水变得比岩浆还烫,又被刻不容缓地蒸发,他的眼睛明亮了一瞬又黯淡了一瞬。被炙烤被戳刺似的,他背后的皮肤好痛,是人生残酷的烙印……

太宰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浑身孱孱地抽搐着,被中原重新扶回床上擦拭嘴上的血和额头的汗水。

中原这次是用尽了最后的精神去凝视太宰了:那并不是一张痛苦的脸,而是一张疲惫松弛的脸,肉体在一片片剥落碎裂腐蚀坍圮。太宰大大地睁着眼睛,嘴唇颤抖着,生命远去时肉身原来会变得如此苍老吗?

五衰之天人,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中也……我……”太宰伸出手来,中原紧紧握住,握住苍白冰凉的地狱的边境。

够了——

结束了——

太宰没有动静了,中原闭上了眼睛,当一轮红日透过眼睑背面璀璨地升起时,他知道,太宰终于死去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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