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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芥/太芥】失乐园(二十八)

*只有中芥线,没车


过了几天,芥川突然提起,想要带中原去见见自己的家人。

家人吗……中原有些讶异,从知道芥川和太宰同居时他多少就明白了这孩子可能会经历的辛苦和悲伤。是不是因为他提起了自己的母亲,才惹得芥川想念起家人了呢……如果要见家人的话,按芥川的性格,说不定直接就摊明两人的关系了,到时候会不会引起矛盾……不,还是先想想带什么礼物去比较好吧……

他有点不安地跟芥川说起这件事,对方摇摇头说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可是,芥川好像也没有跟家里通过电话,这么突兀地拜访真的不要紧吗?

 

到了出门那日,芥川和中原坐上了去郊外的电车,中原还是有些心绪不宁。他正襟危坐在电车的座位上,看着头顶晃晃悠悠的吊环,一种难以言明的疲惫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不用担心的。”芥川的手搭在中原的膝盖上微微地笑着,笑得有些寂寞、还有些过分的温柔了。中原对芥川这种微笑十分陌生,却还是在对方的安慰下放松了身体,把头靠在了芥川肩膀上闭目养神。芥川的鬓发随着电车的行驶轻轻拂过中原的脸颊,熟悉的发香和体温都变得格外可靠。

芥川对他已经展示了全部的身心,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完全信任芥川呢?

“下一站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

报站声把中原从睡眠中唤醒。自己居然睡着了,真不像话。从他们上车的那站到终点站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芥川该不会一直保持着让自己靠着睡觉的姿势吧?中原不禁心生愧疚。

“龙,抱歉……”

“没关系的,”芥川活动一下肩膀,还是温柔得让人感到寂寞地笑着,“我们该下车了。”

中原很吃惊芥川的家人竟然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下车以后两人等不到巴士,只好徒步行走。天上积满了大朵大朵的乌云,又是糟糕的天气,一连几天没有见过太阳了。尽管冷得出奇,走路走了很长时间他们也开始出汗,呼出的热气变成白雾慢慢飘散。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芥川朝前面一指:“到了。”

中原这才明白为什么不需要带礼物:前面是一座墓园。

 

芥川先是在墓园旁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百合,又去管理员那里借来了水桶和勺子,满满一桶清水漾着波纹。太阳隐没在阴云密布的天空,四下传来风吹树枝的响声。

这个时节没有多少人来墓园,路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芥川像是有些紧张,中原看出来了,他接过芥川手中的水桶,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芥川的手。

牵手行走在墓园的两人构成了一副有些不幸的图画,多半也是因为这刺骨的寒冷使芜杂的心绪纷乱而发烧了吧。芥川的嘴唇发白发干,微不可见地颤抖着。

继续往里走了一段,芥川停在一座墓碑前,碑上工整地刻着“芥川银”三个字,照片中黑发少女的笑容恬淡美好,永远不会老去一分一毫。这时,太阳从云朵里探出小半张脸,墓碑上便覆盖了四周松枝和柏树的阴影,泄落下来的光线异常清晰地投射在碑前,如同化为现实的梦境。

“这是我的妹妹。”

芥川蹲下身去,将清水自上而下浇在墓碑上,水流蜿蜒,芥川的神情肃穆又哀伤。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洒水的动作,等到石碑重新透出亮堂的黑色光彩,才缓缓地擦拭起来。擦拭的动作那样温柔,仿佛只是给曾经天真无邪的女孩子挽起耳边的一缕碎发。洁白的百合插在两边,檀香点燃的味道袅袅腾腾,带着现世的思念传达给彼岸的人。

芥川轻轻合掌祈祷,他的手指被冷水冻得发红,中原也照做,闭上眼则漫无目的地想着若是和芥川离开了,可怜又可爱的早逝女孩会不会因此感到寂寞。

“银是在我国中三年级的时候去世的,”芥川依然低着头凝视少女的照片,“她病得太重又拖得太久,继父从母亲死后就整天酗酒不顾我们两个的死活,这块墓地还是借钱为银安置的。高中的时候我离开了家,靠着打工的积蓄一点点还了债。”

“对此我深表遗憾。”中原说,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遗憾:如果自己早些遇见芥川,他们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银是个很关心别人的好孩子,她说如果将来我有了恋人,她会为那个人织一条围巾,把我和那个人一辈子缠在一起。”

“……”

死亡的话题太过沉重,中原想告诉芥川如果不愿意再说就不要勉强,但转念又想这是芥川对他的坦诚,所以还是乖乖垂着手继续听下去。

“这孩子,直到最后还想着,要让哥哥也获得幸福呢……”芥川的语气再次带上了笑意,啊,一定是少女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留下回忆令他感到了快乐——他们都是坚强的孩子。中原非常心疼,也非常佩服。

然后芥川拉过了中原,对着墓碑鞠了一躬:“银,这位是中原中也先生,是我的恋人。托你的福,哥哥现在非常幸福。”

中原也赶紧鞠躬:“小银,初次见面请多指教,那个……呃……我发誓,一定会让你哥哥幸福下去的。”

树林里传来乌鸦的叫声,云朵再次遮盖了太阳。靠近墓碑的树枝上垂下了一根蜘蛛丝,蛛丝吊着什么脏东西,在风中旋转着。芥川伸手将它拂去。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多保重,银。”

百合花上的水珠亮晶晶的。

“多保重。”中原向前两步,解下自己的围巾缠在墓碑上,像是在向对方承诺什么,或者说,也是为了完成银的遗愿吧。

天上飘洒下几丝夹着冰粒的细雨,风凉浸浸地灌进中原的脖子里,令他从死者的彼岸世界苏醒过来。这墓地里蕴含的一切在不知不觉间掠过他和芥川的身侧,在心中释放出一种悄无声息的寂寥。

让逝者拥有不朽的荣誉,让生者拥有不朽的爱情。(泰戈尔)

他们缓步离开了墓前,恍惚中天上飘落的细细冰晶,像是天空掉下的碎屑。芥川沉默着将围巾解开,分出一半给中原系上。

他们秘而不宣的共同语言,正是“爱”这一绝妙的字眼。

芥川此行应该是为了道歉和道别的:为了完成亲人“让自己幸福”的心愿而不得不离开,这种程度的“背叛”,是可以被理解、被原谅的吧?

“再过几天就新年了。”中原喃喃道。

“是呀。”

 

tbc.

我他妈更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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